如果要談嘻哈歌手 Ice Cube 對洛杉磯的意義,真的不容易。今年 55 歲的他帶著新專輯《Man Down》再次點燃粉絲對西岸音樂的熱情,其中主打歌《It’s My Ego》更是他個人職業生涯中最成功的單曲首發。在道奇體育場舉行的世界大賽第二場中,他表演了經典曲目《Bow Down》和《It Was A Good Day》,現場氣氛達到頂峰,甚至連安立奎·赫南德茲(Kiké Hernández)在勝利慶祝的訪問中都特別提到他,說:「我們甚至不用比賽就已經贏了,因為我們有 Ice Cube!」
Ice Cube 對西岸文化的貢獻,早已與 Snoop Dogg、Too Short 和 E-40 並列。在其他嘻哈傳奇歌手選擇擇淡出公眾視線時,Ice Cube 依然保持著他在 1989 年 LA Weekly 初次報導饒舌幫派團體《Niggaz Wit’ Attitude》(中文翻譯尼哥有態度,以下簡稱 N.W.A)時對於音樂的執著和尊重。當年,N.W.A 帶著憤怒與政治性旋風席捲音樂界,而接下來超過 40 年的職業生涯,對 Ice Cube 來說就像一場屬於洛杉磯的奧德賽史詩:有高潮,也有低谷,還有因直言不諱和真實生活而引發的無數爭議,以及一系列成功的作品。他跟洛杉磯的關聯相輔相成,有人說他基本上就是洛杉磯的代名詞。
Ice Cube 在新專輯《Man Down》中的《Ghetto Story》中講述了野心與背叛的故事;在《Talkin’ Bout These Rappers》中嘲諷鍵盤戰士;在《So Sensitive》中為那些對於社會上過度敏感風氣感到疲憊的群體發聲。但這張專輯並不說教,但是它洞察深刻,同時又充滿樂趣。
除了鬍鬢之間多了一些銀白色,今天的 Ice Cube 與掛滿 Lench Mob Studios 牆上的職業生涯照片幾乎無法區分。他的這張專輯就在這座位於洛杉磯的錄音室完成,而我們的訪談也在此進行(訪談內容已經過剪輯和精簡)。面對面時,他表現得冷靜、深思熟慮且有條不紊。他說話的語氣,和他一直以來的語氣如出一轍。而且,除非是那些自以為是的網絡批評家,Ice Cube 的每一句話都值得傾聽。
在歌曲《Not Like Them》中,他承諾:「我要做到 90 歲。」所以,洛杉磯未來還會有更多的 Ice Cube。
記者:我覺得這張專輯特別有趣。你邀請了 Snoop、Xzibit 等大咖合作,也有不少探討背叛的歌曲。但同時你與這些兄弟們的關係依然堅固。這對你意味著什麼?
我認為能與志同道合的人聯繫非常重要,這些人有著相同的興趣。你提到的每個人都熱愛嘻哈,我們不僅僅將它視為賺錢的方式,而是對這門藝術的深深熱愛。所以我們在很多事情上都看法一致。
記者:除了 Killer Mike 和 Busta Rhymes,幾乎所有人都來自西岸。你們一起經歷了音樂界的起伏——從西岸最輝煌的時期,到因 Tupac 和 Biggie 的悲劇結局而受到的反擊。如今西岸似乎又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中,你怎麼看待這種情感回歸?
是啊,我們都在這個圈子裡一起成長,經歷了各種起伏。西岸曾經統治了很長一段時間,然後因為 Tupac 和 Biggie 的事情出現了一些反彈。如今,感覺那種熱度又回來了,我非常高興能夠利用這種情感。
記者:你覺得西岸的氛圍為什麼能再次引起世人共鳴?
我想,自從 Dr. Dre 他們參加了超級盃演出以來,人們再次愛上西岸的魅力。像我們跟 Snoop、E-40 和 Too Short 一起組建的 Mount Westmore 也讓人們再次注意到西岸的影響力。再加上 YG 和 ScHoolboy Q 等人出來發聲,為西岸贏得了尊重。Tyler, the Creator 也開始為這一波助力,然後 Kendrick Lamar 直接將西岸推向巔峰。
記者:專輯中有一首很出色的歌曲《So Sensitive》,非常有趣。
是啊,我也很喜歡這首歌。
記者:這首歌似乎觸及了當代年輕男性的一個重要主題。你能具體談談,當人們變得過於敏感會發生什麼嗎?
當人們太敏感,該完成的事情就無法完成。這給了大家一個藉口,不去迎接挑戰。這不只是不上場揮棒,而是連現實中的難題都不想解決。有時候事情需要當下立刻處理,但人們會說:“我不想做,不想就不做。”如果每個人都不想做,那事情還怎麼推動?
擺盪的鐘擺已經太偏向敏感的一邊了。不只是男性,這是所有人都需要面對的問題。大家都需要更堅強一些,直接面對困難。如果你只找到藉口,認為這樣就解決了問題,那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。“車壞了,沒辦法去了,有藉口了。”這樣下去什麼都無法完成。我們得擺脫這種心態。
記者:有句話說得好:“艱難時期造就堅強的人,堅強的人創造美好時代;而美好時代卻養成了柔弱的人,柔弱的人又引發艱難時期。”
對,完全正確。一點逆境對人沒壞處。只因為事情很難,並不代表它不可能。但現在很多人一碰到難題就停下來了。“這太難了。”好吧,那又怎麼樣?這只意味著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專注來完成,而不是因為難就不做。
記者:聽起來你是個很嚴厲的父親。
其實不算。我覺得我是公平但堅定的。我不會過於嚴格。你知道該做什麼、不該做什麼。這些事情你心裡有數,我為什麼還要再說呢?
記者:有 Ice Cube 當爸爸是什麼感覺?
你得問我孩子們。我認為非常酷。我覺得他們從小到大,包括現在當了成年人,都能做自己。我從來沒有給他們壓力要追隨我的腳步,他們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。
記者:所以你發行了這張專輯,排行榜上表現也很好,也是一張大受歡迎的專輯。你現在 55 歲了,還能推出這樣的熱門音樂,感覺怎麼樣?
跟 25 歲時的感覺一樣,挺好的。當人們喜歡你花這麼多時間創作並公開發表的音樂,這種感覺非常棒。這就是我想要的狀態——能夠持續創作音樂,還有一群渴望更多作品的粉絲,期待專輯、來看我的演出,並且依然喜歡我正在傳遞的音樂類型。
記者:你覺得這些粉絲會說現在的饒舌音樂缺少了什麼?
大多數人都會說是「訊息」。我總覺得,訊息就像寶藏,被埋藏在表面之下。所以我認為大多數饒舌音樂的粉絲會說:“希望音樂裡能多傳遞一些訊息。”我覺得這是現在所缺少的,而這也是粉絲最常提到的。
但這並不代表要去做一堆說教式的饒舌音樂。沒有人想聽一堆說教的歌,不然宗教饒舌就會登上排行榜第一了。人們想要的是超棒的韻腳、超棒的節拍、流暢的表達、有趣的主題——要有創意、有機智,但同時也能傳遞一些訊息。這才是大家真正喜歡的。而這也是我的風格,叫作「街頭知識」,當然有人稱它為「幫派饒舌」——這個名稱我也接受,不會反對。但它其實是街頭知識,一種在音樂中加入訊息的方式。希望這些訊息能在對的時間、對的場合傳遞出來,而不是讓人覺得像坐在某個大學宿舍裡聽課。這仍然是音樂,仍然是饒舌——它必須有趣、幽默、有創意而且真實。
記者:是的,有一段時間你們被稱為「街頭記者」。
在社群出現之前,我們每個人都是街頭記者。
記者:剛剛提到訊息和寶藏,那麼一個人如何在生活中找到深度,並將這種深度融入到藝術創作中呢?
是那些打動你的東西,那些每天遇到的讓你感動的事物。你學到的、聽到的,試著把它們融入你的作品中,或者呈現給公眾,這就是分享。對我來說,這是關於專注於自己如何吸收信息。作為一名說唱歌手,尤其是這麼長時間以來,你會發現,所有的說唱歌手都必須對周圍的環境、人們的態度、感受、俚語、語言和溝通方式有著極高的敏銳度。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東西能成為韻腳,或者別人隨口說的某句話可能就是你下一段歌詞的一部分。
記者:作為一個高產音樂人,從小學時就開始寫作,寫饒舌、寫電影。對你來說,歌曲的創作過程是什麼樣的?
創作一首歌曲取決於靈感的來源。有時候,我會有一個標題,可能已經等了好幾年,直到我聽到與這個標題相契合的音樂。這就像拼圖——有了標題後,接下來是尋找旋律和副歌。副歌找到後,我就開始填詞。
記者:你把自己當成喜劇演員嗎?
不算吧。但我知道我能讓人發笑,能創造出有趣的東西。但真正的喜劇演員隨時都能逗人笑,而我需要設計和創造更多。
記者:那麼你如何挑選電影中的喜劇演員,比如 Mike Epps 和 Kat Williams?
如果我覺得他們能勝任角色。我會觀察他們是否適合演戲,因為有些人擅長單口喜劇,但不一定適合演出特定角色。這需要我能夠在他們身上看到一些特質,讓我確信他們可以做到。
記者:《星期五》系列電影深受影迷喜愛,聽說《最後的星期五》正在籌備中,是真的嗎?
是的,我們正在努力製作中。
記者:最後問一下,當道奇(Dodgers)在奪冠慶典上說,看到你出場比賽就已經贏了的時候,你有什麼感覺?
那感覺棒死了!我想以積極的方式影響球隊。我是 Dodgers 的鐵粉,從小看著他們對抗洋基(Yankees),沒想到有一天能親身參與其中。當球隊說,看到我出場比賽就已經贏了——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,感覺就像升級到另一個層次了。
記者:我們在網站上做了一個投票,問大家是你還是 Fat Joe 的表演更出色。結果好像是 99 比 1 之類的。
哇,那確實讓 Fat Joe 很難跟上,尤其是他的隊伍當時已經 0 比 2 落後。我去過洛杉磯隊落後 0 比 2 的系列賽,這時候你最不想看的就是表演,心裡只想著「趕緊開始比賽吧!」所以他確實有點艱難。
記者:這回答真是很官方啊,謝謝你。剛才我提到了 Jonathan Gold 的一篇文章,我是 LA Weekly 的派對記者。現在的文化美學很有90年代的感覺,但你當時真的經歷過。80年代和90年代洛杉磯的派對是什麼樣的?
這取決於你參加的是哪種派對。當時有些家庭派對氣氛挺緊張的,雖然有趣但也有點危險。還有一種派對,不算是夜店,但 18 歲以上的人可以去的那種聚會,對青少年來說很酷。雖然沒有酒精,但大家跳得很盡興,玩得也很開心。
當時嘻哈剛剛興起,DJ 播放新歌的時候特別令人興奮。那時候每個人都很愛跳舞,互相跳舞的氛圍特別棒。你永遠不知道在派對上會碰到誰——可能是一角的 Ice T,另一角的 Tone Loc。到處都是洛杉磯的偶像,特別有趣。有時候我們負責表演,有時候只是坐著聊天。你永遠不知道誰會接過麥克風即興表演,真的很酷。
記者:你一直生活在洛杉磯。
是的。
記者:從來沒想過要搬走?
沒有。
記者:以後也不會?
我不想搬。我老婆可能會想,但我不想去其他地方。
記者:那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?這次專輯會有巡演嗎?
會的。我還在創作更多音樂,為這張專輯做很多視覺化的內容。我覺得現在是時候舉辦一場大規模的巡演了。我想把這件事做好,順便慶祝我從事嘻哈音樂的 40 年。
記者:40 年了,天啊。
是啊,真有一段時間了。
記者:專輯反響很好,這很棒。你的老粉絲都很喜歡,對吧?
是的,對我來說,這就是使命完成了。只要我的老粉絲愛這張專輯,其他的都是額外的驚喜。
記者:我們還有可能看到《Man Up》嗎?
是的,敬請期待。